彻

“是星星的错吗？”格朗泰尔问。

没有声音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在寂静的黑暗里，顿挫、有力地扣上星星闪光的频率。

*短，幻想，主观碎碎念，ooc

*灵感来源：Long Way Down - Tom Odell①；如果刚好可以听音乐，不妨试试它。

格朗泰尔曾经偶然地观察过巴黎的星空。

很多星星，散落在黑夜里，晶晶莹莹的，像葡萄酒里泛着涟漪的点点烛光。

格朗泰尔没见过它们，它们也没见过格朗泰尔。

它们眨着眼笑起来了，咯咯的笑声乘着晚风跑进格朗泰尔的耳朵。格朗泰尔于是也笑起它们来。

天边有两颗不曾眨眼，也不曾发笑。格朗泰尔在酒里捉住它们又放开。它们光芒正盛。

这一颗是克伦威尔，那一颗是拿破仑。格朗泰尔想。或者这是伏尔泰，那是卢梭。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把它们通通装进酒里。

年轻的马吕斯恋爱了；流星一样突如其来，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格朗泰尔在他眼里看见星星的影子。星尾燃着了他，星尘刮伤了他。

有意抬高了声调，格朗泰尔端着酒也加入混乱的缠斗，眼波盈盈地调笑。马吕斯嗔怪地回望他，他近乎温柔地接住那眼神之外悄然流出的星光。

马吕斯那些所说所想，他格朗泰尔又何尝不知道。

倘若安灼拉再多看他一眼，他就要剜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脏。

夜晚的塞纳河，盛满一池又一池星光。

格朗泰尔曾想过纵身跃下，撞进碎星背后波光粼粼的梦乡。在他没有那么醉的时候。

着实荒谬，也着实浪漫的死法。

他只是想要碰碰那些星星；想要与之并肩、同步、相通。再贪心些，他想要一个触感真实的拥抱。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触不可及的滋味。

街垒破开小巷的喉咙，断折街道的咽舌，纷乱又规整地建起来了。星星们已经有几夜没有现身。

马吕斯眼里的星光，第一次暴戾地融进了火焰。

艾潘妮用身体护住了这捧火。她心窝的伤口处，有星星一颗一颗地掉出来。

马吕斯没能将那些星星送还给艾潘妮。它们透过怀抱落进他的胸口，那里炽热得发烫，便蒸发在了雨里。

一滴雨沿着安灼拉的发丝，从眼窝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颌。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引得格朗泰尔一阵恍惚。

以为自己捕捉到了转瞬的星轨。

稚嫩的歌声戛然而止。上一秒还跳动着的伽弗洛什在子弹的烟气里，静悄悄地倒下。

他小小身体里聚着的星光，一下子扑棱棱地飞散了。

格朗泰尔冲动到发疯。他要捉住那些星星，紧紧地抱进怀里，把它们一颗、一颗地还给伽弗洛什。

他看见了，有一颗，有一颗就落在伽弗洛什脚边，眨着眼等他。

然而他被好几双手阻挡在该死的街垒后面，眼睁睁看着连那最后一颗也渐渐飘远，挣脱出他的视线。

连续失神的意识里，他给自己灌下一口酒，酸涩得竟呛出了眼泪。

没有星星的夜里，格朗泰尔总做些糟糕的梦。

梦见巴黎的星星被塞纳河席卷着吞噬殆尽，天上卷起了密不透风的帘；梦见一颗颗星星被子弹打穿，化作剔透的尘埃落在街垒上；梦见一地遭过暴烈炙烤的星星碎片，捡起来时才看清，是十几朵枯萎得几近灰烬的三色花。

醒来的时候，只有慷慨的月流转出一窗月光，教他不要怪罪。

是星星引他过去的。

一颗不知来自谁处的星星，将他从一楼引向二楼。

格朗泰尔隐约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放下手里的酒。

直到那星星倏忽间跳窗逃离，无影无踪。格朗泰尔已经站到安灼拉的身旁了。

他没有忘记询问他的意愿。

他微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千束玫瑰色的霞光穿透云层，天被染成更为深沉热烈的血红色。

格朗泰尔记得有数不清的星星从安灼拉的胸口涌出来；而他自己，竟也有十几颗，歪歪扭扭地蹦跳着，醉醺醺的模样。

顺着安灼拉倒下的方向，它们冲出窗棂破开空气，追上了夏日黄昏里更多、更多的星星。

簇簇星群紧密地拥成星云，飞向霞光更高更深处，飞向巴黎广阔的天穹。西斜的日光黯淡下来，星群像播撒在天幕的种子，或是诸神棋盘上的棋子，各自归位，连绵不绝，浩如烟海。

它们一颗颗地，又眨着眼笑起来了。

是星星的错吗？

不，原来只是……

是时候把星星还给巴黎的夜空了。

END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格朗泰尔想，他还是会把它们通通装进酒里。

注：

①偶然听到的Long Way Down是出自The Fault In Our Stars (Music From the Motion Picture)的版本，所以擅自取了The Fault In Our Stars之意，内容与原电影无关。

原始出处：

"The fault, dear Brutus, is not in our stars. But in ourselves, that we are underlings."

Julius Caesar (I, ii, 140-141)